為什么越來越多人跑越野，我們和不同層級的越野跑者聊了聊
過去10年，越野賽的數量在中國快速增長。
半個月前，被稱為“越野跑界奧林匹克”的環勃朗峰超級越野跑（UTMB）在法國夏慕尼（Chamonix）落下大幕。而這場一年一度的越野盛世，至今在中國的社交網絡上還有不少熱度——中國“越野女王”姚妙遞補蟬聯OCC女子組冠軍，以及三名中國男選手同時闖入UTMB組別前十，已經足以說明中國越野在精英競技層面的競爭力。
越野跑在中國興起也就只有十幾年，但它發展速度驚人。據權威機構發布的《2024中國越野跑大數據》顯示，2024年國內越野跑數量達到505場，而十年前的這一數據僅是65場。另據國際越野跑協會ITRA的數據顯示，從2013年至今，越野跑人數增加了接近20萬人。
為什么越野跑從過去一項“有門檻”的小眾運動逐漸成為了越來越多人的生活方式，甚至成了越來越多人的職業選擇？
上個周末，在寧波雪竇山剛剛結束的飛跑嘉年華系列活動第三站中，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記者和不同層級的越野跑者聊了聊，其中有剛剛入門的越野小白，也有資深跑者，還有像四郎多吉這樣為中國越野創造歷史的職業跑者。
HOKA中國越野精英隊運動員四郎多吉以20小時15分05秒的優異成績，創造亞洲運動員UTMB最好成績。
“越野，不是一個人在奔跑”
“我在24歲之后從家鄉走出來，然后開始參加越野跑，我覺得這是我人生最正確的一件事情。”剛剛從法國夏慕尼回國不久的四郎多吉被問起為何成為職業越野跑運動員，這位藏族運動員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我來自稻城亞丁，以前我生活里就兩件事，跑步和干活，但是當我出門跑步訓練的時候，身邊的鄉親看我的眼神總是很奇怪，似乎在說放著家里的農活不干，出來跑步，真的不知道為什么？”
如今，作為HOKA ONE ONE中國越野精英隊的成員之一，四郎多吉用自己在UTMB上的驚艷成績做出了回答——在今年的UTMB組別（174公里，爬升9900米）中，四郎多吉以20小時15分05秒贏得男子第4名，創造亞洲運動員UTMB最好成績。此次突破不僅是他個人職業生涯的高光時刻，也標志著中國越野跑運動在國際頂級賽場上實現了新的跨越。
“當你真正有機會站上UTMB的賽道，你就知道為什么會堅持越野跑。”四郎多吉記得，當年最開始接觸越野跑只是聽別人說可以在山里跑步參加比賽，“當時我只是想去試一試，沒想到一跑就跑到現在。”
在跑圈里，其實有這樣一種說法，“跑步是一項孤獨的運動”。當四郎多吉成了職業越野跑運動員，他卻告訴澎湃新聞記者，“越野，不是一個人在奔跑。”
四郎多吉在分享會上表示，精英級別的越野比賽，都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回憶這次“突破之旅”，四郎多吉透露，自己從備戰訓練開始就和隊友們待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訓練，一起旅行，并且一起討論備戰和補給的種種細節。當他在今年的UTMB組別里第四個沖過終點時，守候在終點處的除了家人，還有隊友蒙光富和向付召。
“我到現在也跑了10年的越野跑，我深刻體會到那句話，一個人可以跑得很快，但一群人可以跑得很久而且很遠。”作為中國越野跑圈里最好的女子精英跑者之一，向付召也認同四郎多吉的觀點。在她看來，自己能夠一直堅持在越野賽場上創造好成績，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隊友的支持，“今年西部100的比賽，我能夠再次拿到第二名，就要感謝蒙光富在最后60公里的領跑。”
除了蒙光富的陪跑，當時在美國的留學生和各地朋友組成的補給團隊同樣是她在美國最知名的“西部100”中蟬聯第二的重要原因，“因為有了他們像家人一樣在路上等待我，我才不會覺得那么孤獨。”
越野，可以是一場自己和大自然的對話，但更多時候，依舊是一場“一群人的奔跑”。也因如此，今年的飛跑嘉年華賽事中，組委會加入了“雙人越野”的賽事，希望將“共越更高山”的精神理念傳遞給更多跑者，讓更多人持續留在山林里奔跑。
越野已經成為越來越多人的生活方式。
“山系穿搭已經是一種生活方式”
用向付召的話說，如今在中國，越野跑已經和5年前有了非常大的變化，越來越多專業跑者愿意進入越野的圈子。一方面，有越來越多國內和國際的運動品牌愿意贊助跑者進行訓練和比賽，另一方面，跑步不再只是“青春飯”，“現在越野跑越來越成熟，就算我以后跑得不快了，我也可以從事越野相關的工作。”
越野，已經從一種單純的跑步賽事，逐漸變成了一種可以滲透進日常的生活方式。最明顯的一個特點就是，越來越多女性愿意加入到越野跑之中。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越野賽事特別是百公里以上的長距離越野賽事，女性跑者數量都存在著嚴重不足的問題。不過，根據運動鞋測評網站RunRepeat在2023年發布的一份近40年全球越野跑趨勢報告顯示，過去25年間，女性參與率從1997年的13%提升到了2022年的46%。國際越野跑協會ITRA也用數據佐證了這一點，過去5年里，女性越野跑者的人數增加了45%。
越野跑中女性參與者的數量上升和成績突破，也是越野跑在過去幾年里越來越受歡迎并愈發有影響力的重要推動力之一。
小程不煩和脫口秀演員Norah都是越野小白，但是她們都將越野的元素融入在生活里。
“越野跑對我來說是一種很新鮮的運動，最開始是抱著嘗鮮的目的來的。”小程不煩是一名時尚博主，在寧波的雪竇山，她第一次真正體驗到了越野的魅力。但其實在參賽前她就和越野產生了連接，“山系穿搭其實就是我們很多人平時的選擇，就是那種很舒服但沒有刻意為之，會把山的元素給融入進去。”
小程不煩所說的“山系穿搭”，是一種時下在年輕人群體特別是女性群體中非常流行的生活方式，它是一種從傳統戶外運動服飾演變而來的都市戶外風格，兼具實用功能與時尚美感。在說起這種與越野有關的流行風格時，小程不煩還調侃了一句，“有可能是因為上海就是沒有山，缺什么補什么。”
此次在寧波奉化雪竇山的賽道之上，穿著時尚的女性參賽者同樣不在少數。她們在賽前用個性化十足的裝扮展示著自己對運動時尚的理解；鳴槍之后，她們又用不輸給男性的配速和下山技巧詮釋著女性與越野的高度契合。
“其實我在生活里是有潔癖的人，但在越野的時候，穿越山林之間，特別是那種洼地，我還會特意跑過去踩水，讓水濺到我身上。”小程不煩和澎湃新聞記者分享著越野這項運動帶給她生活中的那些特別的體驗，“越野基本上都會遇到一會兒下雨一會兒放晴，但越野的臟和生活中的污漬不一樣，我感覺這是自然給你上的一層妝，這種狀態很有野生的美。”
正是小程不煩口中這種“野生的美”和“山系穿搭”，讓越來越多女性跑者走上越野賽道，成為越野跑中一股不可小覷的“她力量”。
中國擁有豐富的山地資源，這為越野的發展提供了扎實的基礎。
“山不會說話，但跑過的風景會回應你的堅持”
越野跑在中國的日趨火爆，其實是有其客觀原因的。中國本就是一個山地資源豐富的國家，此前據運動鞋測評網站RunRepeat統計，中國的250多場越野比賽涵蓋了莫干山、柴古、寧海、黃山、武夷山和云丘山等知名山峰，竹海、茶丘、峽谷和飛瀑等各種各樣的山林環境讓中國的越野賽事變得格外具有神秘感和魅力。
4年多前，當各種各樣的戶外賽事紛紛重新回歸跑者的生活，UTMB的系列賽也把當時規模最大的一場賽事放到了中國。彼時，賽事在四川的山林里鳴槍，UTMB創始人兼CEO凱瑟琳就通過視頻發來祝福，“我們希望能夠通過賽事展現出文化的多樣性，并且鼓勵不同類型的跑者參與到越野賽中。”
小克是一位從10年前就開始接觸越野的資深跑者，他參加過全世界非常多的越野賽事，其中也包括了UTMB的各種系列賽事，他告訴澎湃新聞記者，能夠“無限接近大自然”只是越野賽事把跑者吸引到山林間的第一步。
“越野跑確實是有門檻的，他需要跑者的能力比一般路跑的跑者更強一些，因為涉及了上山和下山的技巧，而且它的花費也更高，涉及了各種裝備，但現在越來越多人愿意抽出時間，花費金錢來跑越野。”在雪竇山，小克就和一群已經認識許久的越野跑者們一起參賽，其中還有幾位是國外跑者。比賽鳴槍后的兩個多小時，雪竇山突然下起了暴雨，但小克依舊和隊友們一起完賽，“當你跑進山里，山不會說話，但跑過的風景會回應你的堅持。”
下雨是越野比賽中常見的情況，對越野跑參賽者的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值得一提的是，主辦這場飛跑嘉年華系列活動的HOKA ONE ONE正是UTMB的冠名贊助商。這個誕生于山脈的品牌，一直致力于將更多人帶進山林的世界，也同樣致力于幫助更多優秀的跑者在山林間挑戰人類的極限。更重要的是，當他們將四郎多吉、蒙光富、向付召、李安娜和雷艷這些優秀的跑者聚集在一起組建精英戰隊四處參賽的同時，他們也在借助越野跑回饋社會。
名為“飛常跑量”的項目正是他們和中國青少年發展基金會共同發起的公益項目，旨在打破地理與資源的局限，一步步持續改善偏遠地區青少年的運動環境，鋪就通向更廣闊賽場的跑道，實現更多青少年的跑步夢想。繼2024年宣布在西南地區建設6條跑道后，今年，這個公益項目又將鼓勵所有跑者以累積2000萬公里為目標，再次在偏遠山區的小學里增設6條跑道。
“之前我也參加過這個活動，看到孩子們在校園里有了新的跑道，可以盡情奔跑，真的很感動。”四郎多吉也是這個活動的忠實參與者，在他看來，這也是越野能夠吸引跑者的地方，“當你又可以接近山林，又可以為公益出力，這樣的奔跑就有其特別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