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一度一個蘇超鐵桿球迷的感性與理性
【編者按】
蘇超第11輪南京與徐州的比賽，南京奧體中心主場坐進了60817名觀眾，繼第6輪南京對蘇州的60396人和第9輪南京對鹽城的60633人之后，再一次刷新了蘇超以及國內(nèi)業(yè)余足球賽事的現(xiàn)場觀眾人數(shù)紀錄。
作為今年中國體育和文旅項目中的現(xiàn)象級爆款，蘇超走過4個月熱度不減，吸引了海量球迷和大眾的關(guān)注，引發(fā)了廣泛熱議，與此同時，一些人的生活也在因為蘇超發(fā)生變化，當下澎湃新聞記者找到了幾位與蘇超存在交集的個體，通過這些站得更近的人，來看看他們眼中的蘇超是什么樣子，去還原一個真實且極富情感色彩的蘇超。
上輪南京主場，奧體中心坐進了60817名觀眾，再一次刷新了蘇超以及國內(nèi)業(yè)余足球賽事的現(xiàn)場觀眾人數(shù)紀錄。
2021年初，江蘇蘇寧退出中超，是許多江蘇球迷的痛，2020年方才拿到隊史首冠，卻突然間從巔峰跌落谷底，在許多球迷看來，這斷了江蘇足球的根。
正因如此，2025年蘇超的火爆，對于江蘇足球而言彌足珍貴。盡管如球迷金震博所言“水平是遠遠比不上中甲的”，但當下蘇超的爆火讓過去許多不看球或者很少看球的大眾愿意進入到球場，這就是蘇超的意義所在。
對江蘇足球來說，蘇超很珍貴
2000年出生的金震博是“江蘇鐵桿球迷會”的鼓手，別看他年紀不大，已經(jīng)是看了十幾年球的“老球迷”。
按照金震博的說法，五六歲就跟著父親看球，最早看舜天，之后看蘇寧，還瞞著父母隨江蘇隊遠征過上海、杭州。在金震博的記憶中，最遺憾的事情是江蘇蘇寧奪得中超冠軍的那一年，他已經(jīng)搶到了蘇州的球票，但因為學校有考試，沒能現(xiàn)場見證那個歷史性的時刻。“我媽說，算了，考試重要，你別去了把票退了吧，其實那次考試是可以補考的。”時至今日，眼前的小伙子還是有些懊悔。
金震博算是一個鐵桿球迷，不過加入“江蘇鐵桿球迷會”已經(jīng)是2023年的事情了，因為球迷會有一個最基本的門檻：入會，必須購買套票。
“上學的時候沒有那么多零花錢，工作了，有了經(jīng)濟來源，可以看更多的比賽，但江蘇隊卻已經(jīng)解散了。”金震博如是說，這無疑也是許許多多江蘇球迷心中的痛。
江蘇隊從甲A聯(lián)賽到中超的隊名沿革。
2020年的年末是江蘇足球歷史上最輝煌的時刻，11月歷史上首次贏得中超冠軍，12月還獲得了足協(xié)杯亞軍，但僅僅過了幾個月，江蘇蘇寧足球俱樂部就退出了中國職業(yè)足壇。江蘇不僅失去了一支中超球隊，與俱樂部相關(guān)的青訓也戛然而止，在很多球迷眼中，江蘇足球的根被切斷了。
2021年4月，南京奧體中心逐步去除蘇寧的橫幅。視覺中國 圖
過去幾年，江蘇足球在國內(nèi)毫無存在感，對球迷而言，最直接的影響是沒有什么比賽看了，雖然也存在著南京城市、南通支云這樣的中甲俱樂部，但江蘇隊解散前球迷群體中就有一句名言，“我有中超看，我憑什么看你中甲。”
這種落差感讓很多球迷不愿意走進球場，據(jù)金震博介紹，南京城市隊的主場比賽，五臺山體育場最多也就坐個幾千人，要知道2012年江蘇舜天主場對陣廣州恒大的比賽可是創(chuàng)下了國內(nèi)足球賽事的單場上座人數(shù)紀錄，那場比賽南京奧體中心涌入了65769名觀眾。
不過，蘇超的上座率倒是居高不下，并且連著帶來驚喜，比如9月6日這個周末，南京對徐州的比賽就吸引了60817名現(xiàn)場觀眾，這是中國業(yè)余足球比賽單場上座人數(shù)的新紀錄。
對于蘇超的競技水平，作為資深球迷的金震博有著理性的判斷，他坦言其實蘇超作為一個業(yè)余性質(zhì)的城市足球聯(lián)賽，水平是遠遠比不上中甲的。
“戈偉、楊笑天、唐淼都是曾經(jīng)江蘇隊的舊將，有的是退役挺長時間又回來踢的，也有的球員長期在專業(yè)隊的預備隊，正式比賽打不上……如果僅僅從競技層面非要給蘇超定個級別，可能就是中國第五級別的聯(lián)賽吧。”
但蘇超熱度的驟升，金震博看在眼里，“第一輪主場打南通時，當時還是在五臺山體育場，大家都沒當回事，甚至大部分人都是持贈票來觀看的比賽，觀眾人數(shù)也就和南京城市的中甲比賽差不多吧，但第二個主場打無錫就爆了，五臺山能坐滿，我記憶中上一次還是我中學時學校在這里開校運會。”
為什么蘇超能夠爆火？金震博認為有很多因素，“要說觀眾都是因為喜歡足球來看比賽的，倒也不是，可能現(xiàn)在大家都有個從眾心理，蘇超火了，很多人想要來湊個熱鬧，拍個照發(fā)個朋友圈什么的……”
但他也強調(diào)，整個賽事的宣傳力度非常大，包括媒體，尤其是網(wǎng)友們自發(fā)的造梗，一起把賽事的熱度推上去了，除了球迷還有泛球迷群體甚至每一個普普通通的市民現(xiàn)在都愿意來蘇超的現(xiàn)場看一看，金震博坦言：“江蘇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一個足球賽事能夠讓那么多人都來關(guān)心了，對于一個沒有頂級聯(lián)賽球隊的省份和城市來說，這樣的賽事挺珍貴的。”
蘇超看臺，球迷風雨無阻。
爆火的蘇超為中甲引流
有了蘇超，球迷會的活動豐富了起來，作為骨干的金震博比過去忙了許多。每一場蘇超南京隊的比賽前，球迷會都會組織方陣排練，每輪比賽在周末踢，上半周“江蘇鐵桿球迷會”會組織1-2次排練，風雨無阻。此外，一些現(xiàn)場助威的物料都要提前匯總，向公安部門及主辦方報備。
在小金看來，生活中最大的變化是問他要票的人多了，“以前一些不看球的同事、同學經(jīng)常會說，‘中國足球已經(jīng)差成這樣了，你還去看球，不累嗎？’現(xiàn)在很多時候我一天要接到二三十個電話，有同事、同學、朋友，甚至家里的親戚什么的，都在問我要蘇超的票，為此我還發(fā)了一個朋友圈，‘別問我要票了，我真沒有。’”
蘇超火了以后，一票難求。澎湃新聞記者曾經(jīng)微信南京的一個同行想了解一些蘇超的情況，剛剛發(fā)了一個表情包，尚未說明來意，對面回過來兩個字——沒票。
值得一提的是，每次比賽，地方體育局和足協(xié)會的確會分配給球迷會少量的球票，由球迷會收集人員信息，上報給體育局。
按照小金的說法，“體育局給我們票的時候沒有收錢，我們給到球迷也不會收錢，絕不可能也不會說是把這個票拿出去賣，但這些免費的門票我們要確保發(fā)到每一個能夠戰(zhàn)斗的球迷手中。”
小金嘴里的“能夠戰(zhàn)斗”指的是比賽中必須不遺余力地為主隊加油，為此，球迷會在現(xiàn)場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監(jiān)督球迷中有沒有人劃水，比賽結(jié)束的時候還要簽退。
有意思的是，為了能夠看上蘇超，一些觀眾甚至提前報名加入球迷會的戰(zhàn)斗組進行考核，從看中甲這些其他的賽事開始。8月9日，中甲南京城市主場對陣陜西聯(lián)合，南京城市0比3落后，最終頑強地扳成3比3，那一天小金頗為感慨，“上半時我們0比3落后，那些新加入的球迷沒有人退場，一直在加油助威……我們本身沒有這樣的強制規(guī)定（看蘇超必須看中甲），但能夠把我們的球迷通過一個爆火的蘇超引流到職業(yè)聯(lián)賽中，讓他們更多地了解職業(yè)足球，其實挺開心的。”
前往杭州為國足加油的金震博
足球要上去，光靠一個蘇超遠遠不夠
作為一個資深球迷，小金始終認為，一個運動想要發(fā)展，首先必須有受眾，有喜歡這項運動的人，而中國并不缺乏熱情的球迷。
小金從去年到今年幾乎全程跟了國足世預賽的主場比賽。他清晰地記得，在杭州大蓮花，7萬多人齊聲高唱國歌的一幕，“當時我坐在第二排，我前面就是羅西老爺子（資深球迷），還有一個來自上海的大爺，他還帶著老伴。過去上海申花和我們不是很對付，但這個時候大家都一致對外，唱國歌的時候，真的很有國家榮譽感，有些人都流淚了。”
那場對陣澳大利亞的世預賽，大蓮花上座人數(shù)達到了70588人，創(chuàng)造了中國足球史上的現(xiàn)場觀賽人數(shù)紀錄，即便中國隊0比2不敵澳大利亞，但中國的球迷用行動證明：他們永遠不會缺席。
當下蘇超的爆火又讓過去許多不看球或者很少看球的大眾愿意進入到球場，在小金看來，這就是蘇超的意義所在。
“其實輸球并不可怕，像常州隊，我們敬佩這幫球員還有他們的球迷，實力上有差距，但足球中最重要的一點是拼勁，國家隊也一樣，狹路相逢勇者勝，關(guān)鍵得有這種精神在，大家都知道南通隊厲害，但他們是以珂締緣梯隊為班底組成的球隊，算是半職業(yè)甚至是職業(yè)球員。”
小金充滿熱情，但也很理性，對于眼下蘇超能否幫助江蘇足球乃至中國足球提升水平，他是持保留觀點的。
“蘇超算是一個以文旅為主的項目，主要作用還是把足球這項運動向大眾普及，通過辦賽給省內(nèi)各個城市增加一些消費能力，帶來一些旅游收入的同時宣傳城市，讓更多平時不看球的人走進球場去了解足球，我覺得這是蘇超最主要的一個作用。我們的足球要上去，光靠一個蘇超是遠遠不夠的。”
小金坦言，足球競技水平的提升還是需要依靠青訓和梯隊的培養(yǎng)，他拿江蘇足球為例，“今年全運會，我們的梯隊算是重新組建起來了，包括后面的梯隊也得拉起來，做好了這樣的基礎(chǔ)建設(shè)，總有一天，相信我們能看到新的江蘇隊，哪怕胸前沒有那顆星星（冠軍），哪怕是從低級別中冠、中乙一步步走上來，大家都會去接受它，支持它。”